2018年3月18日星期日

敦煌寫本《壇經》研修筆記38:註解〈無相頌〉「世間若修道」句至「到頭還自懊」句

「世間若修道,一切盡不妨,常見在己過,與道即相當」

道,無處不在。生活上任何事物都在展現道、引領我們入道,故云「一切盡不妨」。若誤認必須符合某些特定條件(如守戒、出家)才算修行,那是「法我」執。

其實人人的契機不同,若相應,不管是傳統的(如打坐、持咒)或非傳統的(如棋藝、雕塑)法門皆宜。但,何謂相應呢?相應大抵是一經接觸,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,很容易便學上手,練習起來倍感愉悅。總之,就是愈做愈起勁,樂在其中;並能自如地把該愉悅、暢快感受,浸透至日常事務中。因此,要分辨對某種修行方式相應與否,其實十分容易。

修行的初始階段是以「法我」破「人我」,但只修不行是毫無意義的。因此,究竟圓滿的修行是把「人我」「法我」都打破,能見一切法清淨。惠能曾說「佛性常清淨」,「常」就是他所教的修行要訣。「常見在己過」遂指經常看得見自己活在佛性中,並能滿心歡喜、活力充沛地發揮功用,「過」好每一天。

「色類自有道,離道別覓道,覓道不見道,到頭還自懊」

「色」指有形有相的物質存在,「色類」指其呈現的形態類別(如動物、植物、礦物;固態、液態、氣態)。萬物悉是佛性、道的變現。道既生萬物,萬物「自」身當然「有道」。

若漠視眼前的種種即道,而硬要在世間以外之虛無縹緲間尋道,即如同在海洋中生活的魚類想在海洋以外覓水。這種離道覓道的思想與行為是與道相違的,同時亦表示根本從未接受「當相即道」的真實。背道而馳終究是徒勞無功的。

不願平白浪費此生的話,只要回頭仔細審視眼前的一事一物,才有「見道」的可能。到時,定會驚覺「眾裡尋他(道)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(道)卻在燈火闌珊處」。

2018年3月11日星期日

《舌尖上的武士道》觀後感

通常日本人用餐完畢,都會謙恭向主人說「ご馳走様でした(go-chi-sou-sa-ma-desu-ta)」。句中的「馳走」,指的是主人為了款待自己,而四出奔走尋找食材之意。句中蘊含的感激之情,或許對於生活在食材供應充足,且垂手可得的都市人來說是難以體會的。欲理解這句話蘊含的深意,《舌尖上的武士道》(A Tale of Samurai Cooking - A True Love Story)其中一幕,講述廚藝了得、味蕾敏銳的女主角春,受到病重的家翁託付,陪同廚藝仍未被肯定的夫婿遠征能登尋找珍奇食材,以籌備即將接待德川將軍而舉辦的「饗應料理」。在那個交通不發達的江戶時代,從金澤走路到能登,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。春為了趕路而弄至雙腳流血出水泡也不哼聲。噫,但那種痛楚是不言而喻的!能享用到如此艱辛得來的食材所烹煮出的美味佳餚,作為接受款待的客人,豈有不感激之理呢?

說起「饗應料理」,那是一種宴會上的招待料理。在江戶時代,大將軍的府邸均設御廚一職。雖然御廚的官階是武士級,但他們手執的是菜刀而非劍,故他們常被嘲諷為「菜刀武士」。男主角舟木安信就是因為不忿別人的嘲諷,而視己職「只是一種婦孺的工作」。試想想,兒子懷著如此心態看待其職,如何可能繼承家業呢?為此,舟木傳內再三懇求出身婢女的春成為其媳婦,以培養其子成為一流的御廚。儘管春出身寒微,但她的志氣卻不短。接受了舟木大人的重託後,一直堅守她的任務,故此她無法容忍安信這樣貶低自己的工作。春斥責他恥笑自己的工作,才會做出令人恥笑的菜餚。因此,她向桀驁不馴的安信挑戰,比併刀功。若她戰勝,安信便跟她學習廚藝;若她戰敗,便接受安信把她休棄。結果,安信給折服了!他遵守承諾,一切由洗米聽聲學起。

舟木安信後來光榮接掌家業。而栽培他成材的除了妻子春之外,還有他那位了不起、能忍辱負重的父親。話說,他賞識春的廚藝,毫不介意她曾遭前夫休棄,即使春一再回絕這頭親事,但他不惜跪地懇求她嫁入門,並委託她把兒子教導成材。正是因為他的真誠與毅力,才打動春以訓練安信成為一流御廚為己任。另一方面,當時的加賀藩是德川幕府的眼中釘。幕府千方百計要排除異己,故此加賀藩接待德川將軍時,既要在花費上節制,又要煮出新奇而美味的佳餚,更要顯示各藩一心的忠貞態度。對於安信拒絕奉承土佐守為他籌辦饗宴,被委任為饗宴主廚的傳內躺臥在病榻上向兒子剖白:「揮揮劍流流血,是武士唯一可做的嗎?不是吧!作為廚房裡的武士,我們可以炮製精彩的饗宴,讓國家回復昔日的朝氣。這是我的信念。」以美食滋養人去締造和平顯真愛,不是比殺戮製造戰爭與仇恨來得高明嗎?